月隙

胜过我见过爱过

 

【奉天逍遥】意味不明

* 大学新生君奉天和(互相)觊觎许久的学长

* 青春校园沙雕恋爱故事

* 梗来自产粮群里的糖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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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君奉天升入云海大学的时候,高他一级的玉逍遥已是这个学校里颇为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这份小有名气倒不是什么专业成绩第一第二挣来的,云大里高手如云,各专业的大神成天神龙不见首尾,对于大一新生来说,都是有名字对不上脸的人物。倒是“情话王子”这一称号,一众学生只要提起,连宿舍楼下管大门的大妈都会咧着嘴,遥遥指着大学生活动中心里装饰最浪漫喜庆的屋子,会意地说道:“是找玉逍遥代写情书吧?”

玉逍遥,云海大学知名社团情话(代写)社的发起人兼社长。

当初申请创社时,刚刚处理好诸如“西瓜皮弹性研究社”千奇百怪申请的校长,对玉逍遥这份在奇葩中奇得还算正经的申请早已见怪不怪,大笔一挥爽快的给批了,还颇为慷慨地拨了点经费供社长购买写情书的信纸和笔墨。

本以为这小社团兴不起什么大风大浪,像过往那些大多数是发起人和三两兄弟的闷头自嗨而已。玉逍遥却绝对是奇葩社团发展史上的一个异数。也不知是迎合了当代大学生恋爱市场的需求,还是凭着社长本人过硬的业务水平,情书代写业务的比预想中的火爆许多。

玉逍遥登门拜师的小弟收了一箩筐,一时间学院里代写情书的宣传单满天飞,连校长办公室的门缝都“噌”得一声被塞进一张——一手批了情话社申请的校长人很好说话,只是平时是个暴脾气,更偏偏是一个大龄单身汉,这送上门来的情书宣传单从多种角度看来变成了某种挑衅,校长一头时髦的红白挑染的头发颤颤像要点起火,在场的几位辅导员助理当场冷汗直流。

然而,宣传单事件过去一星期后,学生们便看到校长和他早有苗头的体院院长在电影院等场合公然出双入对。知道内情的几位学生惊掉了一地的下巴,深知情书代写的那位社长在这段情感关系上发挥了多大作用。这名头一传十,十传百,自此,情话社连同社长本人一齐,于云海大学内声名鹊起。

 

 

九月骄阳还酝酿着最后一波猛烈的暑气,君奉天于间断的蝉声里,拖着行李箱走进自己的新寝室。骨碌骨碌的行李轮子碾过一地的社团宣传单,有甚者意外卷进了轮子。君奉天拖曳着拉杆的手忽然一滞,不得已松了另一手的换洗衣物,弯下腰,把轮子下积极献身宣传事业的单子抽了出来。

“恋爱促成率九成九,用过的同学都说好!联系电话182xxxxxxx。”

宣传单上雷霆霹雳的特效字体仿佛携着声音急吼吼地扑面而来,搭配着那疑似酒店塞门缝的小卡片花花绿绿的美工设计,引得君奉天重重地皱起了眉头。

君奉天扫了一眼这个熟悉手机号码,转身把这张宣传单一举,要不是身后跟着的人刹车及时,这酒店小卡片差点就贴上了来人的鼻子尖。

“这是你的社团?”君奉天问,读出那三个被桃心圈起的字眼,莫名极了:“……‘情话社’?”

后者悉悉索索地将替师弟淘来的新洗漱用品放到地上,抬眼间一对淡紫色的眼光自得地闪了闪,同时主人正经八百地向后拢了拢头发:“是啊,情话社社长,我本人。”

玉逍遥冲君奉天咧开一排白牙:“专业提供情书润笔、代写业务。奉天,要试试吗?对你我只收半价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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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届物理系的新生比其大一新生都要早一步熟悉玉逍遥。

如果说,大家都裹着闷不透风的军训服,顶着九月头上正嚣张的烈日,在毫无遮蔽的广场一个个绷成人干,此时却有一个人猫在不远处的树荫下,得瑟了吧唧地翘着二郎腿,嘴里咬一根从不重样的冰棍,时不时推着鼻梁上一副彩轮墨镜朝这边打量一番,换谁都会在心里咬牙切齿一顿只等收队后去收拾一下这个家伙。

然而大伙儿最终都被这人脚边搁着的一泡沫箱的冰镇汽水给收买得服服帖帖的。

“我这条命都是玉学长的冰汽水给的。”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脸晒黑得如锅底的小学弟说道,等咕咚咕咚灌了好大一口冰水后,又幽幽说:“但我总感觉我是沾了我们班哪位同学的光……”

也许班里哪位同学是玉学长的宝贝小女友呢。物理182班的学生被融化在正当空的太阳晒得头脑昏咚咚的,什么八卦的心思甫一冒头,就随着高温蒸发。等教官一声“解散”,新生们乌拉拉得作鸟兽散向了阴凉处。

茂密的树荫下,玉逍遥正咬着笔杆低头琢磨信纸上的长短句,淡粉色的信纸上仅泻漏了晃动的几个光斑。此时一个阴影忽然落下,把纸上的光影都填实了。

“在写什么东西?”

玉逍遥忽然抬头,君奉天已经立在他跟前,正向前略微倾下了点腰,低头打量他膝盖上的信纸。

眼前是君奉天那张太阳晒过后过分通红的脸,鬓角边的汗珠正顺着男生轮廓清晰的面颊滑落。玉逍遥瞪着那颗太阳光下显得特别晶莹剔透的汗珠,愣得向后缩了一下脖子。

“啊,是我社团接的单子。”玉逍遥心思断了两秒,忽然反应过来:“你们解散了?我都没注意……哎,我这给你准备的水,你拿去喝了没?”

玉逍遥说着就扭过腰向身后的泡沫箱里掏汽水,君奉天一步跨过去,从碎冰中利索地拎出一瓶包装最简单的矿泉水,示意自己来。

君奉天直起身,嗑哒一声拧脱了瓶盖,顺势脱下闷热的军训外套,露出里头一件干脆的黑色背心,湿了一半而贴在主人肌理分明的腰腹上。这年轻人一身利落结实的好身材,腰是腰,臂膀是臂膀的,玉逍遥在后头没忍住多看了两眼,心底啧啧了两声。

新生的军训已经进行半月有余,君奉天大曝在天光下的地方也无可避免的晒得黝黑发亮。但比起高中时印象里那个男生懒洋洋的白净模样,玉逍遥似乎更欣赏眼前的这个臂膀上泛起无比健康的小麦色光泽的君奉天。

趁君奉天仰天闷灌着水,玉逍遥眯起眼,仔细着打量眼前这个高中毕业后便阔别一年的亲师弟。迈进大学这个宝相庄严的大门,他人壮实了不少,笔挺的骨架彻底打开,身量也忽而拔高,坐在地上的玉逍遥不得不使劲仰头看他。看君奉天饮水时屈折起显得结实而有力的小臂,琢磨他攥紧水瓶时手背上未平复下去的青筋,还有男生仰头时,喉间那粒咕咚滚动的喉结,那水瓶里晃出的水淌落下巴尖,到此还多曲了几个弯再蜿蜒向下。玉逍遥多盯了两眼君奉天喉间那个灵巧滚动的小东西,手忽然轻飘飘地痒了一下,想捉。

“你那个社团生意这么好?”怕是刚才晒得狠了,君奉天闷声灌了半瓶的水,才松口出声,视线重新回到玉逍遥手边的信纸上,“我看你一直在写。”

玉逍遥手上揉得信纸卷了个边,托着下巴,眼光笑眯眯的。我们奉天军姿站得一丝不苟,原来眼光还是会晃到自己这边来的啊?

这话当然没问出口,玉逍遥煞有介事地说:“刚开学嘛,学长学姐看到你们这群新鲜的小朋友,模样好的,有心动的总得先下手,对不对?你们这届的新生人我都还没见完整,全靠着订单上排着的名字,大概知道了哪几个长得比较出挑呢。”

玉逍遥忽然挑了半边眉头,冲君奉天一笑,说:“说起来,‘君奉天’同学,我这边自作主张地把指名给你的情书可都截下了,真是差点被人投诉。”

君奉天被眼前这个玉逍遥挑出花来的眉毛挑地跑了神:“什么?”

玉逍遥心底啧了两声,接着打趣这个状况外的师弟道:“你知道你这个小伙子被多少虎视眈眈的学姐给盯上了吗?不过嘛,师兄知道你打中学起就不爱看这些,所以提早都给你处理掉了。”

“那真是谢了。”君奉天被玉逍遥那双“小伙子你超俊的你知道吗?”的眼盯得无所适从,擦了擦鼻尖上冒出的汗。

“说真的,我们学院课业很轻松,大家都闲得想谈恋爱。奉天,你想免这些天天被人追的麻烦就趁早——”玉逍遥伸着脖子,晃荡了两下修长的手指,示意君奉天凑近,“趁早找个对象。”

这话真是贴着耳朵说的,君奉天攥在手里的水瓶冷不丁地晃出两滴水来。

看着君奉天紧抿的嘴巴,谁知道那副通红的面孔是方才被晒的,还是此时又狠狠刷了一层赤红上去。玉逍遥大笑着拍着君奉天的后背,抖得腿上的情书散了一地,乐不可支:“都大学生了,怎么还那么纯情?没事,谈恋爱的事儿,师兄罩着你,别怕!”

任这个人在夏天厚实的草地上打滚,君奉天拎起矿泉水,迈开大长腿就走开了。

玉逍遥嚷嚷:“喂?奉天,去哪!等等我!”

“吃——饭。”

玉逍遥赶紧利索地爬起来,他软磨硬泡好久奉天才答应他今天请他吃饭,不能让君奉天先溜了。

忽然有三俩学妹横到了他跟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从中推搡出一个来,眨巴着眼睛望着他。

玉逍遥印象里见过这架势,又觉得这些女生眼熟,是君奉天的同班同学,便开怀地扯出学长的亲和笑容:“怎么了?”

“玉学长,我们想来问一下,咱班里,有你的女友是吗?”被推到前面来的学妹面对好看的学长,眼睛亮晶晶的,丝毫不露怯:“军训的时候都来看她,真宝贝啊。”

“啊?”玉逍遥张大了嘴,忽然了然摆手:“女友?哈,没有没有,别瞎说。”

学妹们眼睛亮起来了,大概是看到了自己成为小女友的希望。

玉逍遥赶紧打断这个无果的希望:“宝贝女友是没有,宝贝师弟倒是有一个。哎哟,怎么一个个都难过的样子?那我加把劲,争取让他看上我?不说了,我去追他了——哈,追上他去吃饭。”

说完,玉逍遥抓起自己零零散散的防晒工具,墨镜折射着正午耀眼的光,噼啪闪耀,奔向不远处停在路边抱臂看他的君奉天。

学妹们面面相觑,方才眼里的八卦的光亮了又灭,再望向学长一条长胳膊跨越自家同班帅小伙的肩膀,勾勾搭搭地离开,她们眼里又噌得亮起更亮的火花。

“这个时候是不是该yoooo?”一个学妹提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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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酷似“您有一个新的饿了吗订单”的音效隔三差五地响过一个午饭时间。玉逍遥走两步便动作娴熟地摁下确认,接单,处理掉自制app上雪花似的飞出的订单推送。再毫无障碍地接着之前的话同君奉天继续往下讲。

“业务火爆?”默默数着第十一声音效响起,君奉天终于忍不住问,“代写情书居然这么受欢迎?”

“新开学我们搞优惠活动嘛。再说,受欢迎是有原因的,我们社团,良心代写,售后保证。包括后续表白或成或败,及时提供心理疏导,情话社伴你走过漫漫寂寞的夜——”

君奉天还淌着汗的后背直飞起一阵鸡皮疙瘩:“停止你的广告。”

见证师弟对谈情说爱的事是条件反射性过敏的体质,玉逍遥搭着君奉天的肩膀笑得站不稳,手指已在手机上划拉两下,迅速地把情书订单分派给了手下的小弟。此时,路的对面走来一个人高马大的男生牵着自己身侧的女友的手,正热情地冲玉社长挥手,指了指校门口,看上去是一对要去约会的璧人。

玉逍遥笑着点点头,看这对小情侣愉快地晃荡着一对相牵的手走远,他迅速回身对君奉天说:“你看你看,这俩是我最近撮合成功的一对。初中到大学一直同学校,从小青梅竹马来着。男生拿着我们准备好的情书,才念了两行,小女友早就按捺不住满口答应了。你看,这恋爱的事啊,只要一方稍微主动一点,这都是水到渠成的。”

君奉天轻轻哼了一声,对于大家把自己心尖儿上的对象交给一个全然陌生的人去描绘这样的事,感到难以理解,不由替现在的年轻人都懒到自己动脑子想一两句真金白银的情话而感到悲哀。

“太草率了。”

玉逍遥捅捅师弟的胳膊,“在钻牛角尖啊?我们当然也不是闭着眼什么单都接啊。情书的作用是什么?把心意打开了说明白了,痛快地给个结果。多少人磨磨蹭蹭地就差那临门一脚?我们就负责把一个个害羞的小伙子小姑娘用力地搡过门去。真要去摘什么高岭之花,我们也会劝劝他战略性转移目标。不过嘛,愿意来下情书的人,对于门的那头到底有没有那个人在等他,心里多少有点谱的,再有我那么真情实意地渲染几下,藏到芝麻缝里的心思都能给抠出来,想不成都难。”

原来,这情话代写差不多就是一个代一群在爱情面前畏畏缩缩的人传话、专捅窗户纸的工作。君奉天看着玉逍遥在那边手脚并用地比划来比划去,相当业务熟练的模样,轻声“噫”了一下,问道:“那你都写了点什么?”

“这得看人,碰上心思细的姑娘,我得跟着金主把姑娘平时点奶茶要几分糖,爱撸黄斑猫还是三花猫等等细节扒拉明白了才写,女孩子容易被这样的细节打动。如果是换成男生的话,粗神经的那类直白点就好,不黑体加粗照脸糊他就不明白,还以为吃饭就是吃饭,电影只是电影……”

君奉天适时地皱起了眉头,本以为最多是到处抄点情诗,缝缝补补给凑成篇的,哪能料到这个人亲力亲为到这份上。

原来这个社长一连几天蹲在树荫下,膝盖上叠着花色的信纸,是真的在一字一句的琢磨情书。还是给很多对象的情书。

君奉天凝着眉头忽然说不出话。玉逍遥在一边手舞足蹈地给自己的师弟推广代写业务,话头说了一半没人接上,扭头一看人似乎跑了神。

玉逍遥打量了两眼正心不在焉的君奉天,心思一动,忽然伸腿人往君奉天跟前一站:“其实现在还另一种情话的,还挺别致。”

“什么?”玉逍遥真材实料地堵在了跟前,君奉天才从满脑子情书中恍然间回过神。

玉逍遥说:“奉天,我知道你住在哪里。”

君奉天莫名:“你当然知道?”

君玉俩家人就门对门隔着一条不宽的巷子住着,各自的钥匙上还挂着彼此家门的备用钥匙。

“不是你想的地方,这还只有我知道。”玉逍遥仍旧笑眯眯地看着他,忽然伸手,指头在空中吊人胃口似的地打了个圈。

只要看着人说话,玉逍遥总有一股天生的引人投入的气质。耳边蝉声的嘶鸣拉扯得很长,君奉天情不自禁地看向玉逍遥摆动的手指,那是指甲修理得很干净的手指,晃动时像无意搅动空气中未消退的暑气,全都凝聚到指头尖上,汇成一个发光的小点,最后由主人轻巧地点在他自己胸膛偏左的地方。

“你住在我心里。”

仔细正听着,君奉天浑身一僵。

那从玉逍遥嘴里忽然蹿流出的尾音往舌底下压,淡得像随时会被汹涌的蝉声淹没。落到君奉天跟前就像一条带电的鞭子,噼啪抽出了火花。

君奉天给那一鞭子抽得懵了,只觉得那白的近乎反光的手指,好像轻飘飘地点在了自己的心坎上,那凹陷处微不可知地痒了一下,他便清晰明确地捕捉到了自己心口传来结结实实的一声,“咯噔”。

咯噔,出事。

看着君奉天脸上显而易见的短暂凝固,玉逍遥发出毫不收敛的笑声,活生生笑出了一个养鹅场的热闹。

君奉天憋了好半晌,才从刚被掀得人仰马翻的不是滋味里缓过劲,瞪着笑成劈叉的玉逍遥好久,最终嘴里挤出几个字:“能不能不要这么土?”

“土就对了,知道这叫什么吗?土味情话!哎,是不是坦白得很有冲击力?”玉逍遥比划着:“师兄再给你来一段?”

“不……”

玉逍遥的嘴不依不挠地接上:“从前有两个人,一个名叫我爱你,一个名叫我不爱你。有一天我不爱你死了,剩下的那个叫什么?”

“……”

君奉天抬眼看了两眼正冲着自己狭促笑着的玉社长,这人嘴角翘得太过笃定,仿佛已经听到他嘴里还未成形的答案,春风满面。

“寡妇。”君奉天的嘴吝啬地一张一合,面无表情地回答。

答案一出,本志在必得的玉逍遥遭雷击似的震在了原地,涌在喉咙口的探头探脑的土味情话,被君奉天冷冽劈下的一句话,都给抹干净了脑袋。

“你怎么……怎么不按套路出牌。”玉逍遥只觉得自己被这强行往回涌的土味给呛得背过气去。

“猜得到的前因后果的情话就是引人上套,没意思。”君奉天声线硬得的能抽人,已经对可预见的沙雕对话开启了完全免疫。

“情话本来就是给彼此下套嘛。真有那点心思肯定心甘情愿地往套里钻……”玉逍遥咕哝着,“看样子你是真没意思。”

谈情说爱这回事,就是七分真心,留那两三分余地你来我往的试探,有没有意思还真不知道,君奉天看着对玉逍遥抛出的一堆土得掉渣的情话不屑一顾,实则对他吐出的每一句话都如临大敌。之前心窝上不重不轻地挨了玉逍遥手指那一下,他心里早已经绷着几桶水七上八下地晃荡着,只怕玉逍遥再没头没脑地放一句惊人之语,在那心上还没缓过劲来的地方再狠狠揿下一个手印,叫他面上端着的平静咣当一声全洒了。

“也不是人人都吃这一套……”也不是人人都在跌进陷阱时都能做好万全准备,再甜蜜也吃不消脸着地那一下吧?

君奉天欲言又止,玉逍遥歪过头等着他说下去。两个人之间忽然过于默契地安静下来,秋蝉一直在耳边撕扯着破锣嗓,瞅着这出人意料的空档,便齐齐涌进来,掀着密不透风的喧嚷挤入两人之间。像被这巨大的喧嚣狠狠掼了一掌,君奉天眼神慌张地挪开了,看向岔路口低矮的路牌,艳阳投下起伏的波纹。

玉逍遥捏在手里的矿泉水嘎哒一声脆响,他的眼神也投向岔路之后的宿舍门。眼熟他的宿管大妈已经在冲他笑了,还掂了掂她手里汁水淋漓的西瓜,招呼着这每每进门会向她问好的讨人喜欢的小伙子。

“我到宿舍了。那我先走一步了?……哎,有西瓜诶。”

玉逍遥拿眼神示意君奉天要不要跟他上前去尝尝宿管大妈的热情的西瓜,君奉天只是摇头。

“行,记得去你班里好好给师兄宣传一下我社团啊,师兄赚到了就请你吃饭。叫你同学们别害羞,我什么妖魔鬼怪都能拿下。”罢了给了君奉天硬挺的肩膀一巴掌,惋惜地说:“怎么就拿你这油盐不进的家伙没办法。”

“啰嗦……”

大正午的太阳晒得人心思浮动,油盐不进的君奉天往前走了两步,意味不明的话语还是在这油啊盐啊孜孜不倦地浇灌里成功翻起了沸腾的泡泡。他忽然回身,冲门口的人问:“玉逍遥,你真的能写一对,成一对?”

啃了两口西瓜的玉逍遥抬起脸,沾着嘴边一粒黑亮亮的西瓜子,肯定地回答道:“当然,童叟无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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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卷起了热浪,令人闪避不及,热烈得不像九月后劲渐弱的初阳。君奉天站在大理石廊道上,尽头接着鲜红的塑胶跑道,一杆红旗竖在操场中央,迎风抽打着无云的天空。

竟是高中一个闷热的午后。

君奉天转过头,看到身侧空去的教室,桌椅整齐,窗明几净。班牌上“高三A班”的字样被人珍惜地擦过,除此之外,毕业生把他们高三一年的痕迹全数收拾走了。

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了。君奉天踌躇着走上前,透过擦拭干净的玻璃,就在靠窗口的位置,仿佛能看到那个总在装睡的男生。只要他走过去,下一秒男生就能在臂膀的狭缝中,忽然睁开一双晶紫色的眼,冲着他狡黠地笑。

男生的笑里带着温和的光亮,声音悠悠:“奉天,一年后也来云大吧。”

“……”君奉天想说,他这不是来了吗。

 

君奉天醒来的时候,他室友正一手握着手摇电扇,满头大汗地在摆弄空调板。见这头又惊动了一个,室友顶着一脑门的汗好声安慰:“你也热醒了?我们空调刚刚跳电了。不过好在现在又开了。”

君奉天这才后知后觉地在脖子上抹了一手的汗,回味过来梦境里那股赶人的炎热从何而来。

撞上一个空调一度罢工的夜晚,寝室里的人都再难轻易入睡,纷纷在各自的床头亮起手机屏幕的荧光,开启新一轮夜生活。

君奉天在床铺间辗转反侧,忽然摸出了手机,翻出了玉逍遥的通讯。

 

 

“睡了没?”

“没哦。”玉逍遥看着手掌方寸间发亮的屏幕,看到消息之前那俩亲切的“奉天”二字,就忍不住扬起嘴角:“怎么了奉天,睡不着啊?要来试试我们社团深夜陪聊的服务吗?”

对方显而易见的无视了这诡异的邀请,干脆地:“起来做生意了。”

“是代写情书的事啊。不愧是奉天,这么快给师兄拉到客人了啊?”

“……不是我同学。”

“啊?”

“是我,找你,代写情书。”

玉逍遥瞪直了眼睛,看着屏幕上那黑底白字的“是我”,简直一拍大腿,瞌睡虫被扇上了天花板,麻利地爬下床开了电脑联系君奉天。

“你要代写情书?你这就有对象了?”

君奉天竟一阵沉默。

“是你说你写的情书很灵,我试试不可以么?”

“哎不是师兄瞧不起你的意思……你这也太没头没脑了!”

“这是你服务的态度吗?”隔着个电脑屏幕,光几个语言文字组成的君奉天显得格外冷酷。

“没没没,师兄给你插个队啊让你排前面来,给你最贴心的服务。”玉逍遥噼里啪啦地敲着字:“我这不是惊讶嘛……哎,君奉天同学,我看你长那么大都没挨过女生的边一下,你知道什么是心动的感觉吗?”

君奉天拉了个截图,发给玉逍遥:“举报信息:人身攻击”。

“别嘛,能让我好奇一下是哪位幸运的小朋友被我们奉天看上?”

“不能。”君奉天还是记得的,那张画风浮夸的社团广告宣传上,信誓坦坦地写着:坚决保护客户隐私。

君奉天这个恋爱绝缘体忽然自发地开出桃花,玉逍遥还沉浸在这恍如隔世不知今夕何的恍惚中没回过神来,惊奇远多于惊吓,掩藏不了过多的揶揄心思,只当君奉天是愣头青年的小打小闹,这个还没有姓名的情敌玉逍遥都没放在眼里:“我以你多年的好兄弟的身份来好奇一下呢?”

“你手下不是有很多小弟吗,给我换个人来帮我代写吧。”

“这不成,我怎么放心把你交教给别人呢!”

君奉天在自己干净的表情包里发了个默认微笑过去,黄脸弯唇三白眼,颇具友好社交的反向冲击力,把皮实的玉逍遥震住了。

“行行行……那你总得给我个基本特征吧?你简单的夸夸就行,我能给你吹上天。”

君奉天这会儿瞪着玉逍遥那个热气腾腾的叉烧包头像,再度陷入了沉默。

要在正主的面前,夸……夸这个家伙?

君奉天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下床时碰到头了,忽然决定要让玉逍遥写一封给他自己的情书。

更何况,玉逍遥大概就是那种,当面他夸一句,他屁股后面的尾巴就能翘到天上去的类型,罢了还能满脸得瑟的追问:还有呢,还有呢?不止吧?君奉天光想到这,面上就能皱成一团。这不是白给玉逍遥占了一截长长的便宜。

即使这会儿正主还不知道君奉天正要“简单夸夸”的人就是他,君奉天还是有一种拉不下脸来的不情不愿,好像多说一句就容易酸倒牙齿:“我没事又不常打量别人。”

玉逍遥发出嘲笑的声音:“你看看你,你连多看对象一眼都不乐意,你怎么好意思说你喜欢他!”

有点道理。君奉天皱紧眉头想了又想,手指为难地悬在键盘上方,就不舍得按下去似的。

“挤牙膏都该已经挤出一截了,奉天,你心里到底有没有他啊?我看你这喜欢根本够不上真诚,放弃吧!”

“你到底是不是撮合人的社团,怎么一直劝分不劝合?目的不正,我要举报了。”

“……”

长本事了还会威胁人了!

“行,来我教你,我这里提供几个词啊,你看看合适你就选了,我回头照你这模子给你丰富一下。”

君奉天看着一个接一个跳出来的,贤惠端庄,清甜可人,大眼盈盈,小鸟依人,乖巧可爱……满屏幕莺莺燕燕让他一双英挺的眉毛渐渐打结。

“停。”君奉天卡着刷屏似的四字消息中打断道:”这些词不适合他……”

玉逍遥皱眉,这可是他精心收集的直男词库,古往今来的环肥燕瘦,道韫文君,都挨个儿排好了,君奉天还能不满意?

“那是怎么样的?知心大姐姐,邻家小妹妹,你尽管说,你要的形容我全都有。

君奉天的手指在键盘上摸索了一圈,终于下了决定似的敲下:“他是个男的。”

这句话蹦上屏幕时,玉逍遥正噼里啪啦摁着键盘的动作猛然一滞。

还以为字句中频繁出现的“他”只是君奉天懒得翻输入法纠正成“她”的毛病,没想到是个货真价实的男性情敌?

“你喜欢男的!?”

这话怎么跟质问似的让人觉得别扭。当然不是非得是男的,谁让他是男的……君奉天几乎能感受到这个震破显示屏的感叹号的份量,正低头想措辞时,对面又咣当甩来一句: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君奉天看着这长长一串的感叹号,仿佛玉逍遥当即就要差顺着网线过来,抄起这一根根棒槌大的感叹号照他身上抡,惊讶极了:“现在知道也不晚啊?你那边没有给男性对象适用的词库吗?”

玉逍遥正咣当咣当摇着自己的电脑屏幕,就像在当场摇君奉天那个不开窍的脑袋瓜:晚,当然晚了!早三年告诉他君奉天能喜欢男生,他玉逍遥整个高中就不用忍那么辛苦了——信什么细水长流,现在不知道哪里来的男人哐当一声拍下一道水闸,把他温温吞吞守了那么久的师弟给半路截胡了!

玉逍遥这一刻是屁股着了火,在位置上怎么挪都不是个滋味。现在再返回去看君奉天来拜托他的话,每一句都令他心惊肉跳,同时又自心底涌起一股深深的挫败感。怎么说玉逍遥自觉人也长得不赖,更有收到几摞高的情书撑腰的自信,偏偏高中那两年里和他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君奉天就是无动于衷。等他一到了大学里来,忽然就无师自通的开发出了变弯的技能?

是奉天的同班同学?还是那些老油条学长……玉逍遥恨得咬牙切齿。

这会儿玉逍遥的心底才浪打浪地掀起强烈的棋逢敌手的紧迫感。他看上的人是可弯可直,明明他也有竞争的机会,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好处他竟然半点没能捞到!

“——是哪个!”玉逍遥心里不平得翻江倒海,我去打断他的腿。

“……必须透露名字?你社团服务条款说可以选择性保留对象隐私。”

“连我都不能知道?”

“你知道了不是等于我一家人都知道了?”

你还想瞒着你爹妈,玉逍遥沉默了半晌,垂死挣扎地搬出的玄尊,“不行!你爸爸不会同意的!”

“你怎么管到我爸头上去了。”

“你想啊,忽然带回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男人,你爸妈一定会伤心得再生过一个孩子的。”

“……玉逍遥你够了。”玉逍遥反应出乎意料的大,君奉天竟然有些被震住了。

那边的玉逍遥真就如同断线一般,好半会儿都没能回消息过来。

君奉天搓动着大拇指和食指,按了一行话过去:“所以这单你还接吗?”

这话如同投入无底洞,对面没给泛起半点涟漪。

君奉天耐着性子,瞪着聊天框等了好半天,眼光向右下角的网络图标瞟了又瞟,再三确定那是确凿的满格信号,才稍微缓解一下心口被吊着的那股莫名的焦虑。

这是长达十分分钟的对话空白,平静到近乎静止的屏幕。一向回话又快又多的玉逍遥像被捉去了另一个停滞的时空里。君奉天紧了眉头,摩挲着手里的鼠标,有些按捺不住地,开始起身去找床底下的路由器是否还在运作。

移开眼睛的前一秒,他敏锐地捕捉到了屏幕上微小的一个跳动,玉逍遥头像边跳出了“正在输入”。

君奉天马上直起了腰。

“接。”

君奉天不动声色地吁了一口气。

“接电话!”

君奉天一愣,才发现电脑旁边的静了音的手机正闪烁个不停。

 

 

去好好搓了一把脸冷静下来的玉逍遥,稳稳当当地坐回电脑前,把牙关里那股子忿忿不平的火气都吞了回去,装模作样地掐出那股子撵上门来讨一个好评的客服的腔调:“来,奉天,师兄我得给你亲自把关。”

“你得跟我讲讲,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通过通信处理后的声音有点失真,君奉天还是从玉逍遥努力压下的、妄图壮自己威风的声线里咂摸出了点气势汹汹的味道,一点都不像要促膝长谈的感觉。

竟然是意外的……气急败坏?玉逍遥鲜少这样,君奉天张口想应的话又打了几圈弯咽了回去。

刚才电脑聊那一会儿,就已经是半天憋不出几个形容词,中途的空白全可以当他在思考。这会儿即时打电话,一停顿下来就陷入诡异的静默。

“……”

“好吧,你别紧张,你不是要写情书嘛,你随便说说,我全当是取材了。你好歹……透露一点点?没什么好害臊的,都这个年纪了没什么喜欢的人才不正常,只是真想到不你……”

玉逍遥在那边叽叽咕咕的,似诱似劝降,明明是想套君奉天的话,偏偏话头密得根本不让当事人插嘴。君奉天把手机换了一边贴着耳朵,一直吊着似得脊背终于得靠在椅背上喘一口气,只听着玉逍遥拉扯起虚长他一岁的师兄的架子,在那边跟他单方面探讨人生大事的问题。

虽然隔着个手机,此时玉逍遥脸上的该有的表情倒是鲜活。

这样场景总觉得似曾相识。高中学业还未算得上紧张时,君奉天这个预备校草没少帮着玉校草拆他的情书。玉逍遥当时一边叨叨这是小姑娘们一片真心,乱丢就是辜负,一边紧俏的眉梢里掩不住的得意的神色。玉逍遥对爱情有着自己的一套歪理,他说他珍惜和每个人的缘分,同样也想把初恋留给同他最有缘的人。君奉天那会儿听得不为所动甚至有打呵欠的冲动,却对当时玉逍遥向着阳光举高了信纸琢磨的模样仍然保留了清晰的印象。那片记忆中的阳光透过浅蓝色的信纸,在少年俊俏的眉目间投下一个温和的阴影,玉逍遥半眯着眼,热切的眼神像在触摸文字也像在触摸天空的底色。看了许久,他忽而转过头看向他,细细的眼梢上翘着,竟是十分认真地说:“这情书写的真好。有机会,我也想要给我对象这么认认真真地写一份。”

“就你矫情。”君奉天只扫了他一眼,闷头拆着,没能看出那双惯爱调笑的眼底夹了几分殷切。

 

“奉天啊我跟你讲,你这一时兴起的感情可要不得,也不要单看人家的脸啊。别管对象是男是女,说了喜欢就要负责的……”

“不是一时兴起。”君奉天轻轻插了一句进来,心口秘密地鼓动着,像是有了比他本人更惊喜的发现:喜欢得也挺久了。

玉逍遥抄起自己的头发,不知道什么时候额间已经爬上了细密的汗。君奉天的笃定令他心窝拧了个不自然的弧度。

“行,行。来吧,是圆是扁是胖是瘦,你说,师兄一定帮你把他拿下。哪怕是个八戒级别的,也能夸一夸他前世作元帅时的英姿嘛。”

绕回了该正经谈谈的主题,玉逍遥啵叽啵叽地似乎又要把话题发散出去。君奉天这才缓缓想起玉逍遥有个毛病,他人越慌张就越跟不小心踢翻了话篓子似的,稀里哗啦的废话特别多。

好像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就能叫人忘记刚刚要谈的重点是什么了。他君奉天看上的到底是个怎么样的家伙,有人是如此显而易见地抗拒着去知道。

君奉天的眉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玉逍遥的态度拽着人忽上忽下,这就好像触开了一个微妙的开关,堵在后头的活络小心思忽然咕噜噜地流淌出来,跟融化的雪水似的,不一会儿在肚子里聚成一片暖融融的汪洋,有个小人轻快地拍起了浪花。

君奉天轻咳了两声,就重避轻的,拣着几个词拿出来:“他这个人……聪明。”

“哦——”玉逍遥曳毫无起伏的声调。

“……好看。”

“哦——”玉逍遥毫无意外地加长了这口平平无奇的拖调,哦到这口气快收了,也没等到君奉天说下一个词,他颇为惊奇地问:“这就完了?”

“……”

玉逍遥没能忍住,嗤得从嘴边溜出了笑声:“奉天,我没记错的话,虽然咱俩隔了一届,但语文老师是同一个,你这形容词怎么能匮乏成这样?在你眼里,他就没什么特别之处?”

电话那头似乎迟疑了很久,作出了尽力思索地模样:“那他笑起来……特别好看。”

他师弟已经很努力了,玉逍遥了然了。要不是他肩膀要夹住手机,他早就想向着君奉天宿舍楼的方向大大地举一个双手投降了。他摇摇头一边做笔记,一边提了提自己的腮帮子,挂起一排小白牙,又自讨没趣地收好,轻声嘀咕:我觉得我笑起来更好看啊。

只听到电话那头还窸窸窣窣的,君奉天只当玉逍遥还在笑话他,不知道能在椅子上叉成一个什么夸张造型,有些急眼了:“你别笑了!”

“好好好……”

其实玉逍遥问出“他有什么特别之处“的时候,君奉天眼前正跟打翻了万花筒似,凭空跃出了各个模样的玉逍遥,晃花了眼睛。他平时哪有这么具体地打量过这个总在他身边蹿腾的男生,连他自己都要惊异,此时要他细细地去找时,他竟然能翻腾出这么多的不一样的玉逍遥来。玉逍遥凭空惹一身招人的气质,在他跟前就像天上那金太阳长了胳膊,伸蹬着腿,非要来人间撒泼打滚一回,一股子的朝气鲜活着充盈着,总令君奉天怀疑他是不是见个人就无差别的挥洒那股子用不完的热情。可他也见得到这个男生一个人呆着时的慵懒的模样,就跟雨水放干净了的积雨云,卷着蓬松的边,一身轻荡荡慢悠悠地在天底下阔步,自在极了。他也终于被那轻盈抹过的云尾巴给抹到了心尖上,远远瞥见着,就痒痒的。

这感觉,过于庞大充实,就这么揉成一团的结结实实地摆在他君奉天跟前,他一下子没法从中掰出几个清楚准确的词,来交给提问的玉逍遥。

那头是玉逍遥落笔的沙沙声,君奉天贴着渐渐发热的手机壳,静静地低头听着。跨越几栋宿舍楼之间的深黑的穹顶之下,殷勤地交换着的无线电波,却只传递着两人浅浅的呼吸声。

“奉天,这人跟我有差吗?”玉逍遥忽然问。

“什么?”

玉逍遥放下了笔,盯着指甲板里的小小倒刺,冷不丁上去使劲扣了两下,带出点让人清醒的流利的刺痛。他把脸颊边上的手机掰正,咬咬牙还是说了,就跟含着一口咽不下去的酸水,酸得他牙根都难耐的苦起来,催促他:要么吐掉,要么吞下去。

“我说,你不觉得,师兄,我,更靠谱——?”

那几个普罗大众都用的上的形容词,只能模糊的带出一个算得上平凡的轮廓。就是因为太过宽泛,具体的血肉谁往里填都可以。

玉逍遥快要捶胸顿足,这算什么?师兄能做到非常好看,十分聪明,不光是性别,连性取向都能正确无误是男。还能天天笑给你看。

君奉天正头一回费劲地掰着“玉逍遥”,闻声猛得抬头,像是被撞破心头正虚晃藏着的事儿,口气忽地紧促:“你能不能不要自恋?”

“君奉天,你、你……”玉逍遥一股气闷到胸口,腮帮子一下子抹开了热辣的火花,真想端着手机啃了:“你怎么傻乎乎的!”

话音刚落,君奉天耳边非常爽快地传来了挂断的忙音。

“……”君奉天看着暗下去的手机,“玉逍遥”三个字安静地沉入反光的屏幕中。他呆了半晌,愕然过后,心情却比想象中的轻快许多。都还没拿所谓的情书试一试,他却好像已经了然了一个重大的秘密。

他跟着抹了一下耳朵,也许是手机打电话耳朵贴久了,单薄的耳朵轮廓也跟着燥红了——他该反思一下是不是真的知道的太晚了。

 

 

 

 

**

 

玉逍遥摁灭了手机,腾得从椅子上立了起来,回身就往正在游戏里厮杀得热火朝天的室友那边走。

“你做啥……”室友抽空把眼睛从花花绿绿的屏幕上揭下来,就看到玉逍遥抬手端了他桌上的饮料揭了盖头,仰起脖子就是一顿猛灌。

“喂喂喂,这是我的鲜榨西瓜汁!”室友掰了耳机要去抢,回到手上时已经去了半杯子,徒留啷当几块冰可怜巴巴的碰撞着,“我靠,你怎么回事,你当失恋苦酒喝啊?”

“降火。”玉逍遥抹一把汁水横溢,喝得仿佛鲜血淋漓的嘴巴,像要把谁吃干抹净了似的。然后回身一骨碌爬上了寝室的床,被子兜头一罩,把自己埋成了一个委屈的球。里头传出闷闷的声音:“别嚷嚷,明天还你一顿午饭。”

“……好友,你是真失恋啊?”室友在床下遥遥望着床上那个庞然大物,试探的问:“可真没见过你这样子。”

床上的球幽幽探出一双眼睛:“多嘴,明天外卖就叫洋葱饭了。”

“得。”室友挨了那眼光里噌噌的刀光剑影,连连摇头,一副惹不起的模样窝回了椅子上继续干他的游戏。

 

寝室的冷气开得很足,玉逍遥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团起来,好像真的能把外头荒唐的现实隔开似的。

虽然说到底是玉逍遥他自己挂了电话,但在他看来,君奉天才是那个毫不讲道理,咣啷当一下往他这丢了老大一块石头就自顾自闲庭信步走开的臭小子。他满心波澜越掀越大,不着边际地扩散开去。一旋踵人也浸入了这温吞的湖底,一个个沸腾的气泡裹着他,挤弄他,想要托起他也拂得他面目全非。湖水像君奉天的眼睛,碧得发青,越是漫不经心地掀来水花,玉逍遥越是执拗地想要瞪紧他,然后鼓足了胸膛大声喊:君奉天你没良心!

玉逍遥哼哼唧唧地把自己闷了小半天,腿脚放哪都要打架,最后还是憋不住露了半个头出来透气。这再一睁眼,看什么都是湿漉漉的,总觉得自己是真的从湖水里捞上来似的。

奉天交代的事还是要办啊。放了鸽子被这脾气大的金主举报倒是其次,玉逍遥总归还是更稀罕现在这个悄悄萌动了情窦的君奉天。玉逍遥在床上撅着个腚,摸索开了床头灯,端着笔和纸给刚刚的主顾打他的情书草稿。

他的心思正东一片西一片的打捞着。平日里泄洪似的灵感都被心底一个倔强的小人给死死闸住了,在纸上划拉来,划拉去,也没能折腾出往日情话小王子的风采来,倒像个土头灰脸的农民工,扛着锄头苦苦扒拉着贫瘠不堪的土地。玉逍遥没法,只好再掏出君奉天甩给他的几个关键词,硬着头皮继续往下铲。越铲越窝火,什么好看啊,聪明啊,君奉天这粗劣的形容水平简直是往玉逍遥的脑子里灌了一桶水泥,嘎嘣一声把这玉农民工的锄头都给崩断了。

玉逍遥捧着脑袋,真想再回一个电话过去给君奉天,只说一句话:只看脸的男人上辈子都是折翼的沙雕!

玉逍遥苦熬着,脑子里的假想情敌换了一个又一个,哪个都惹他不顺眼极了,尤其是再把君奉天端端正正地摆到他旁边去,玉逍遥简直要一拍床铺跳起来喊:我不同意这门亲事!

你有我好看吗?你有我疼奉天吗?哪里来的野男人——

心底一股无名的冲动横冲直撞着,玉逍遥被它一搡,就张牙舞爪地扑上前去,在脑内吭哧吭哧热闹地跟未曾谋面的情敌打了好几回合架,护犊子似的把他师弟挡在身后。结果反被君奉天扯住了后领子,个头已经蹿过他的君奉天看着他,说:“但是我喜欢。”

一句话把玉逍遥的力气全部抽干净,他彻底焉了。握着的笔头在稿纸上拖曳着粗长而诡异的曲线,弯弯曲曲地撇了个七零八落的爱心出来,看起来凄惨极了。玉逍遥一口呻吟含混地拖在喉咙间,嗷得一波三折:“奉——天——啊……”

“咚”的一下,背上挨了一个枕头,玉逍遥一抬眼,他室友正在对床翻着白眼看他。

“到这个点了,怎么还在床上唱戏,诶呀诶呀的。”

“我办正经的事,我师弟的终身大事。”玉逍遥坐直了。

“就你常提的那个……师弟?哦,他也来云大了啊,你终于要动手了?”

“……”玉逍遥轻轻叹了一声:“动手晚了,他是要去拱别的白菜了。”

室友的黑眼圈跟着瞪大了一倍,嘴边里面卷起了嘲弄的笑容:“这么说,你这是在给你情敌写情书?”

玉逍遥还没回话,另一个床铺上幽幽哼起了歌:“我爱着你,你却爱着一个傻x,你还给傻x织毛衣……”

玉逍遥往床下探了半个身子,重重的扣了扣床的扶梯:“非常君你管管你弟?”

床下还在折腾电脑的室友直摆手:“管不动了,弟大不服管教。你这不是深有体会吗?”

又是一闷锤碰在玉逍遥心上,轻声嘀咕:他师弟好像向来都不怎么管得动。

“你真伟大。”叛逆弟弟埋在被子里打了个呵欠,“要我绝对不让给别人,还叫我替他写情书,呵,我肯定逮着这机会把他搅黄了。”

“……”玉逍遥捂着被子呆了半晌,一阵透骨的激灵扎入了身体,他安份了一年多的作怪因子又在骨血里作祟起来,忽地把那鬼画符似的稿纸往墙角一推:管他几个人的电影,他玉逍遥偏偏要有姓名!

 

 

 

**

 

玉逍遥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爬起来时,整个人都是懵圈的。在惊坐起的一瞬间,又缓缓想起今天上午他恰巧没课,又心安理得地倒了回去。却只听见后脑勺哗啦一声响,他像枕进了一窝纸篓里。

玉逍遥一抬胳膊把压住的东西扯出来——皱了吧唧的,活活扯出了两大页,看着上面龙飞凤舞的字迹,洋洋洒洒恣意汪洋的,他那些正慵慵懒懒打着呵欠的脑神经,集体通了电的把主子给激得从床上弹了起来。

这、这都什么玩意!

玉逍遥皱巴着一张脸,满脑混沌。他大概记得昨晚,他通宵了半宿,口口声声地要介入他师弟的恋情,跟着寝室里那几个满脑子不着四六的单身汉你一言我一句的,凭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噼里啪啦地写了两大页的纸?

等他展开一看,脑袋上更是挨了一闷棍似的。

靠这哪门子的情书,这是给情敌下的生死状吧!

什么叫“你能忍受自己的爱侣曾有一个共享裤衩的男人存在吗”?玉逍遥下意识一摸自己的裤衩,正好端端的穿着。他费了好大劲才想明白了,这前因后果掐的,说到底那开裆裤——还是他小时候穿完他妈妈送到隔壁君家去给他家儿子循环利用的东西啊!再说那几件古董早循环利用到别家去了吧?

什么叫“你能忍受自己的爱侣在外包养玉姓某男子的恶习”?玉姓某男子简直要当场捶床,好兄弟间的请客吃饭,那能叫包养吗——一三五叉烧二四六烧鸡,这包养套餐也太廉价了吧!

什么叫,什么叫“你能忍受自己的爱侣长久被一个痴情男子深情注视……”玉逍遥身上飘起了一股恶寒,这诡异的措辞,这三流小说的展开,玉逍遥情话社的招牌怕不是要当场砸掉。要不是当初撺掇他这么落笔的隔壁床那几个人早溜去上课了,玉逍遥要让他们懂得什么是塑料室友情。

“若你以上条件你都可以接受,我们都将起立为这一段真挚的感情献上最真挚的鼓掌与祝福。更希望你能进一步了解我们优秀的君奉天。”

玉逍遥绷着一张脸看着昨日一通宵折腾出来的产物,越往下看越是满脸通红。前半部分对他情敌的灵魂质问,实在是像他那几个不靠谱的室友撺掇出来的产物,而后半部分画风一转,深情之至,可以见得是上文中“玉姓某男子”的真情流露。

措辞流利,文采斐然,清晰明确地表达了君奉天这位同学是多么天上地下只此一家,错过了这店就没了,连黑店都没了。

好一通基于现实合理发挥想象的乱吹,可贵的是字里行间都看得到满满当当、扑面而来的这位“玉姓某男子”的深情款款。

玉逍遥捂着脸狠狠的搓了一把,他不得不承认,这后半段,的确是他自己写的。喝了假酒写的。

他到底是代写了什么非典型性情书啊,倒像一个脸上带疤的肌肉猛汉推销员,连威胁带诱骗的:这男的你到底要不要?你不要我带回去了。

玉逍遥目不忍视地把这两大页丢人的东西塞进了自己的抽屉深处,人还没缓过劲来,手机又是嗡的一声响,一条消息推了过来。

君奉天:情书准备好了吗?

玉逍遥第一次发现,他师弟也有烦人的本事。逮准了机会让他头秃!

 

 

 

玉逍遥边操作着手机,边从打印店里奔出来。一看到在寝室前的岔路口等他的君奉天,一双踩着人字拖呱哒呱哒直响的脚猛的刹住了。君奉天应该是刚刚上完早课回来,一身打扮十分齐整,往路边那么一站,像模像样的一个祖国社会好青年。

玉逍遥端整了步子,走到君奉天身边,爽快地作了个招呼。

等君奉天回过头,玉逍遥才发现,君奉天居然是打理过自己的——

“你……还理发了?”玉逍遥是真的被震住了。

君奉天也只是简单修去了额头前过长的刘海,整个面目放在太阳底下更清爽了一点。但对男生来说,不靠老妈催,能自发地去打理头发已经是大事一件了。

玉逍遥的手摆在半空中的,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直觉在告诉他,不能给揉乱了,君奉天是要端着这极其罕见的模样去做一件正经的大事,比如说……

“像模像样的啊,要去约会啊?”玉逍遥问这话的时候,觉得昨晚平复下去的满肚子酸汤酸水又自个儿揭开了盖头。

君奉天没理会这句微妙的提问,只是看向他,问:“还行吗?”

“行,当然行,我玉逍遥的师弟,怎么样都帅的。”玉逍遥面上依旧笑意盈盈,心里却憋得慌:问我做什么,又不是专门打理了给他看的。

君奉天闻言,好像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问:“那找你代写的东西呢?”

玉逍遥这才心头狠狠一跳,他没料到君奉天要得这么急,而眼下这副讲究的准备,是真正要去把交代情书的事情做了。他手上这叠网上救急拉出来的情书,顿时显得特别交不出手。

“你今天就要去给他啊?”

“嗯。”君奉天看玉逍遥意外地有些犹豫,问道:“怎么了?”

玉逍遥看着君奉天打量的眼睛,心惊肉跳的。在师弟的终身大计和他自己的私心间撕扯着,内心几番挣扎:这都什么事儿啊,他俩不成才好呢!玉逍遥心一横,递过一打信纸。

“就这点东西了。”

君奉天接过,略略的一翻,渐渐皱起了眉头。

“不像是你写的,倒像是……”

玉逍遥心里一紧,猛得打断:“你还琢磨过你逍遥哥的文风啊?行了行了,别说我诚意不够啊,你想想,你要告白的情书还得找人代写,我也觉得不合适来着!所以你不如自己回过头亲手写……”

玉逍遥偶尔当一回黑心商家,面子终于挂不住想伸手去拿回纸,君奉天倒是从善如流地向后一退,避开了。

“所以,怎么操作?”君奉天把手里的信纸收拾齐了,一副拿着演讲稿的庄严姿势,抬眼问玉逍遥。

“哦,接下来就是你的事了,当面读给他听也可以,你要不好意思,我可以帮你联系我们社的投递员雕兄。”玉逍遥指着信纸上几处留白:“喏,就这几个地方人称记得换一换,换上你们之间那个什么……爱称之类的。”

玉逍遥指着将要填进去的地方,想起来这就是君奉天和他对象的私事了,他的手指点在那实在突兀的过分,忽而蜷起来收到了身后,若无其事地打量起了路边纷走的人群。

“行了就这样吧,那师兄我就祝你一路顺风啊。”

“亲爱的……”君奉天照着上头的话读了下去,抬眼看向跟前人:“玉逍遥。”

忽然被点了名的玉逍遥愣了一下,古怪地看了一眼君奉天,又跟着噢了一声明白了过来:“对,就是这个样子。然后你接着往下读,多点感情更好了。”

君奉天点了点头,这一回是把纸端得更正了,单薄的一页信纸倒像成了什么神圣的事物,再一次正经八百地“亲……”了个开头,就被玉逍遥打断。

“等一下,等一下。”玉逍遥再次后悔这网上胡乱拉的不伦不类的情书,混搭出什么令人落鸡皮疙瘩的效果,再一想到过会儿君奉天要念给他对象听,更是搅得他心烦意乱,便摆了摆手:“你不如把‘亲爱的’去了,都还没跟你在一起,谁跟你亲啊爱啊的。”

“好。”君奉天这会儿很虚心受教,“玉逍遥。”

“是的。”玉逍遥颇为满意,孺子可教。

“……玉逍遥。”

怎么就跟卡带似的停在在这句了呢。玉逍遥莫名其妙地抬头,却发现君奉天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那目光有些复杂,好像在他面孔上争取什么更有意义的反应。

“怎么……”玉逍遥拧起眉头,他竟然一时间无法琢磨透,只能顺着说下去:“你这么老喊我,就跟我欠你钱似的,到时候你可以再换换你们间更有意义点的称谓……”

“师兄。”这一次,君奉天的咬字更重了,留在他面目上的眼光都有了顿挫的力道。

“你……”

玉逍遥被那双沉稳有力的目光钉在了原地,木愣愣地眨了两下眼睛,心上的某处引发了直觉般的悸动,那是隐隐预感到有什么大事行将发生的天然预警。

“你,你在读给……不对不对,你是要读给谁听?”玉逍遥用了极大的劲去克制住那股从脚底升腾而起的飘然感。他更是确凿地看到君奉天嘴角扬起了一个细小的弧度。

“玉逍遥,你理当是同我最有缘的人。”君奉天顺着情书上的文字念下去,咬字清晰。那一双眼仿佛浸过了深夏浓荫,将玉逍遥牢牢捉住。

情书的主角被落实,玉逍遥的心底猛然掀起了巨大的潮声,震荡得心脏几乎停跳。他有一种从海底猛然冲破海面的那一刹的无比欢欣,更有久窒的胸膛重新打开,得以大口喘气的巨大侥幸。他惊愕,又被汹涌而来的激动淹没。

他跟君奉天怎么就像两个蒙着眼睛玩捉迷藏的小毛孩,兜了老大老大的一个圈子。最好笑的是中途有人想摘了蒙布又被人使劲用手捂住了,还义正言辞地,“不准作弊!”,闹得最后终于要撞个满怀,俩俩碰酸了鼻子。

玉逍遥就这么站着,有种被剥去了五感的恍然,只莫名觉察着头顶的树影忽明忽暗,像是时光包裹着他,缓慢凝固住的不真实。跟前站着的那个男生,那个他从小到大逐渐心爱起来的男生,将他的名字插在那份仓促抄来的情书里一遍又一遍的念出来,像细致地拆分出一笔一划,又温和地照着他的模样捏出,珍惜地拢在他端持着的手中。

他脑子里分不出多余的力气去听取那封蹩脚的情书里有多少仓皇泄露的马脚,全数的精力都在君奉天用那令他沉迷的嗓音,一遍又一遍念出他的名字里。那是准确的,分明的,每一下都在绵钝有力的安抚住他;又时不时擂在心坎上,让他想卯足了劲道一蹦而起,把跟前这个读得缓慢且仔细的,令他等了很久的男生用力抱住了。

那不是很长的情书,鸣叫的蝉声像把整个夏天的余声撕扯尽了,于君奉天读至收尾的句读时同时息去了声响,把整个辽阔的回响交还给需要应答的主角,同君奉天一起屏息等着。

“奉天。”玉逍遥忽然抬手按住了君奉天手中的信纸:“这情书是别人写的,这么念一通可不算啊。”

君奉天愣住了,眉头又皱了起来,面上似有为难。

玉逍遥的心在各处弹跳着,碰得他有细微的缺氧感,面上显出一层雀跃的红:“你得自己写。师兄有教过你的。”

君奉天仔细地看着他,点了点头,目光仍然流利。

情书里再丰富的情话铺垫都只为了推出最后一句话,如果你明白要推开的门后早有人等着。

君奉天撑着满腔振奋,伸手将门推开:“玉逍遥,做我的男友吧。”

 

 

 

 

**


“你最近手机很安静。怎么没见你再接代写情书的生意了?”

“嗯?我早不是社长了,社团工作都交接给涛涛了,哦——那是我的得意弟子。有什么大事我露个脸就好。”

“都打理了一年了,见你玩得挺开心的。现在不写了不觉得可惜?”

“不会可惜啊。”玉逍遥嘻笑着凑到男友的耳朵边,“奉天,我已经把我最想写的那一封情书写掉了,别人的故事哪有我们自己的读来幸福呀。”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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