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隙

胜过我见过爱过

 

【奉天逍遥】 “亲一口就不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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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靠,疼疼疼⋯⋯”玉逍遥捂着额头,痛呼连连。

默云徽对待不安分的伤号显得焦头烂额,“大师兄你别捂着,得上药啊!”

“我这手拿开它就会流血啊,我也没办法啊——你看!”玉逍遥摊开手,额上一道狭长的伤口便朝外汨汨冒着血。

“嘶。”默云徽看得倒抽一口凉气。

“这里离药房太远了,快走快走,去没人的地方躲一下,太——丢人了我可不想被人看到。”

默云徽被这个伤号推着走晕头转向,此间不断怀疑人生。

之前的自己到底哪里想岔了?怎么会跟着这个远近闻名的闯祸精师兄摸进玄尊密室?

甚至罪魁祸首还挂了彩破了相,自己却丝毫不觉幸灾乐祸。只胆战心惊地觉得,如果被二师兄看到了,他可逃不了“共犯”的嫌疑,被一起好好教育一顿吧? 

等两人狼狈地躲到鲜有人出入的一处,玉逍遥一屁股跌在草地上,又是发自内心地赞叹道:“不愧是玄尊的佩剑啊,光溜溜一束剑气,我居然被伤到了。”

默云徽在四处的草丛里疯狂搜罗着止血的药草,听罢欲哭无泪。

是啊是啊竟然能伤到你啊——!

人家一把剑好端端摆在那里,某个手痒的家伙非要去摸,一摸就触发了剑阵,无妄之灾,没有更惨的了。

 哦,还是有更惨的,玉逍遥这个全仙门上下的宝贝,若是因为这次闯祸,让脸上破了相,仙门门面之光毁于一疤,他默云徽将会背起仙门第一罪人的豪华锅。

“小默云你干嘛那么紧张,破相的是我,疼得也是我,怎么你比我还想哭的样子。”

“哦,伤在师兄身,痛在师弟心。”默云徽一脸冷漠。

挂彩的某人依旧一派自适:“你该忧心你的学艺不精啊,唔,刚刚如果是奉天在,绝对能挡下那一击。”

默云徽绝望地望向玉逍遥:你让玄尊的儿子陪你去偷他老爹的佩剑吗?

而且明明自己也是被强拖硬拽来的啊!默云徽在内心尖叫。

玉逍遥哼哼唧唧,默云徽手忙脚乱地给他敷上药草,手下的人呼声却越来越大:

“小默云你到底给我涂的什么,越来越痛了啊?”

“就,止血的啊,很痛?”

“当然痛。”玉逍遥龇牙咧嘴,比刚挨一剑时的痛楚有过之而无不及。

“呃,就好像你脚指甲板里卡了根竹签,然后又狠狠撞上了桌子角⋯⋯”

“这是心理作用!”听罢形容,默云徽疼得心肝脾肺齐齐一抽,“大师兄,求你了,消停点。”

“真的很痛啊。恩……这次便宜你了。”玉逍遥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目光转向小师弟,神秘兮兮地招了招手。

“怎么?”

“来,这里,给我亲一下。”玉逍遥点着额头上的伤痕,一番话语说得毫无愧色。

默云徽惊诧地瞪着玉逍遥,以证自己没有听错。

玉逍遥笃定的点点头。

默云徽着火般就地弹了起来,恨不能化身木铳火箭蹿离原地,离这个满脑子危险想法的大师兄远远的。

然而他只能两条胳膊交叉紧紧护在胸前,神色紧张,“大师兄你在说什么,我对你没那样的想法!”

“⋯⋯啊?等、等等,你想多了吧!就叫你在伤口上亲一下啊。”玉逍遥瞪着默云徽身子快绷成一条咸鱼干,自己也受不了似的皱起了眉,捋掉了胳膊上应景的鸡皮疙瘩。

“哎呀,你这连变声期都还没到的小屁孩想哪儿去了?来,我跟你说——像在我家,恩,比如玉箫,小时候受伤了,娘亲就给她亲亲伤口,一下子就不疼了。真的。”

“骗小孩的吧!我不信这个邪!”

你现在可不就还是个小男孩嘛。玉逍遥一咧嘴,拽过一直倒退的默云徽,“可是我信啊我信啊,我全家都信啊。你别管灵不灵你先帮帮我啊?”

默云徽抬头看向青天白日,日光苍白眩目,他晃两晃,几乎要昏厥过去。

“你干嘛一副要死的样子?”

“不成,不成!亲了你真的会有人取我性命啊!”默云徽尖叫。

“谁啊,谁敢动我小师弟啊?”玉逍遥也跟着夸张地叫,“报上我的名,神谕叫他好看!”

——那把与神谕实力相匹的正法似乎正高悬在头顶,凛凛威逼。一丝凉意顺着背脊爬上默云徽的脖颈。

默云徽面如死灰地望着玉逍遥,正法的年轻主人有属意之人,这是全师门上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秘辛。他跟在奉天逍遥两人身后当惯了跟屁虫,早已心领神会地,“看破不说破。”

偏偏只有玉逍遥本人特别没自觉。

“你受伤这事儿不能让二师兄知道,我、我帮你喊玉箫来吧⋯⋯”

“小默云!你还跟我讨价还价,我可真要被疼死了,小玉现在可在另一个山头上,你这一来一回,是故意气我呀?”玉逍遥额头上的剑伤碰也碰不得,潦草的上药折磨得他快要嗷嗷叫了。

明明是可以占人便宜的那一个,默云徽痛苦得反而像被强迫的那一个,被玉逍遥拽着的身子僵硬得似一根木头,恨不得把自己嘴给当场扯下来,然后直接从仙门云海上丢下去。 

他下不了这个嘴,他就觉得有一双眼仿佛在身后看着他——

“你别那么不情不愿啊,要心怀爱心才有抚慰的效果,这么跟杀猪似的,我能好个头啦!”

要忍着额前伤口的灼痛,又要拧着小师弟这颗宁死不屈的头,玉逍遥颇感费力。

“别扭什么呀?就你我俩男的,嘴皮碰脸皮,又不会掉快肉……”

玉逍遥正跟默云徽较着劲,身后突然传来冷冷的一声。

“玉逍遥?”

仙门上下敢直呼玉逍遥全名的,还喊得那么不客气的,只有君奉天一人了。 

犹如晴天霹雳猝然落在俩人之间,师兄弟简直是打着滚儿一骨碌弹开彼此。

“哎,奉天。”玉逍遥慌手慌脚地爬起来,嘴上应得结结巴巴——不知为何,他竟然比自己想象中的心虚的多。

君奉天没有应声,眼神怪异地扫过狼狈而慌张地的两人。

“你们在做什么?” 实在可疑。

默云徽抱着头如遭凌迟,又不敢直面二师兄威压十足的审视,便一咬牙,“二师兄是这样的今天大师兄拉着我去闯玄尊的剑阵为的是见一眼玄尊的新配剑,结果大师兄受伤了他还死要面子不去找医师就医所以刚刚我们在这里上药!”

默云徽一口气不带喘地倒完事实,把身边的听得目瞪口呆的玉逍遥卖了个干净。

“没错,普通的上药。”跟前的君奉天望向他,眼光似信非信。默云徽心虚地强调了一下。

不管二师兄刚看到了什么有的没的,先老实交代了将功补过还⋯⋯来得及吧?

此时由于刚刚一番大动作,玉逍遥额上刚止住的血便非常应景地蜿蜒而下。

“呃,奉天你看,是真的。”细长的流血淌过眼睫,玉逍遥不得已眯起了眼睛。

玉逍遥想呸自己,的确是真的啊,他确确实实受伤了啊?为什么非说得跟在找借口一样良心不安。

“⋯⋯”

一个大师兄,一个小师弟,把自己折腾得土头灰脸的,一个两个都不省心,君奉天皱起了眉头。尤其这个玉逍遥,还自己挂了彩——

君奉天放过了一旁面红耳赤、两眼瞪脚尖,仿佛做足了亏心事的小师弟,头疼似的叹了一声:“默云,你回去吧。把自己收拾一下。”接着又一手拉过玉逍遥的胳膊,干脆地:“走,给你上药。”

拉过玉逍遥的手劲儿出奇的大,惹得玉逍遥没关住嘴:“哇——等!奉天你轻点,你这样,我胳膊和脑门一样疼。”

“记好不记疼,让你长点教训。”

玉逍遥咋咋呼呼地被带走,默云徽一时腿软又跌坐下来,抚着胸口,又无比庆幸,还好今天二师兄没有背着正法出来。

不然,那个能把人戳个对穿的就不仅仅是二师兄的眼神了⋯⋯

 

 


玉逍遥敏锐地感受到了君奉天心情不佳。

他这个师弟没事就爱扮酷哥,脸上鲜少有什么表情流露。外人也自然难以揣测这位酷哥平时是什么心情。

但毕竟他是他师兄啊,多少还是占了点亲近的便宜,比如此刻,君奉天越是一言不发地给他上药,他就越明白君奉天心情已经坏到极点了。

玉逍遥僵硬地坐在床沿,头上的伤口突突的跳着,君奉天上药的手劲也没仁慈多少。他没敢吭声,痛啊疼啊都往死里憋。

玉逍遥偷偷一瞅君奉天打开的药瓶药罐,都是平日里不常见的,真不知他的好师弟是从哪个箱底掏出来,专门来治他的。玉逍遥悄悄估摸着,这奉天,果真是带着点报复性质,专门挑了几个药效猛的给他涂了。 

至于他生气的原因,到底是因为自己去闯玄尊的剑阵没喊上他呢,还是因为不小心搞伤了自己,还是别的什么⋯⋯玉逍遥吃不透。

“奉天啊——”玉逍遥好声好气地呼唤着师弟,比往日里的叫唤还软上三分,不管怎么样先道歉吧,“你别不说话嘛,师兄错啦。”

君奉天表情没变化,一张好看的皮相绷得紧紧的,俨然一副专心对付涂药的模样。

“我⋯⋯那不是你爹嘛!我不可能叫你一块去偷偷鼓捣玄尊的剑啊。”玉逍遥硬着头皮解释道。

“我又没在意这个。”这话君奉天接的不冷不热,手上兀自给玉逍遥额上的伤口细细抹着药膏。

玉逍遥昂起头,美滋滋地望向师弟,师弟还是在意自己的:“那,奉天你是在担心我吗?好啦,我又没什么大事儿——就是破了点相。三天后又是一个云海仙门玉树临风大师兄。”

“那是你妄自尊大,自作自受。”君奉天瞟了他一眼又把他那颗头摇头晃脑的脑袋按下,抛下毫无温度的评价。

又被堵了回来。唉,到头来是要怪我欺负小师弟吗?

“说真的,我今天就跟小默云胡闹来着。我也没怎么为难他,就让小默云安慰我一下,替我亲一下伤口⋯⋯”

听到这句话,游火蹿过胸膛,君奉天失手按了一下玉逍遥的伤口,玉逍遥疼得嗷一声叫起,“别别别,奉天手下留情。”

君奉天敛起神,压着刚刚突然蹿上心头的不适感,火烧火燎似的,沉下声:亲一下?

玉逍遥哆嗦了一下,“大家小时候不都该这么干过?不是说「亲亲就不疼了」、「亲亲痛痛就飞走啦」。你小时候师尊没这么安慰过你啊?⋯⋯哇,奉天你怎么那么激动,亲的也只是额头上的伤口啊,小默云也就是一个屁大的男孩子,没什么……”

……关系吧。眼前人的面色越发古怪,玉逍遥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奉天好像心情更不爽了啊?玉逍遥尴尬地挤了挤眼睛,最后看天看地就是不敢去看君奉天一双眼。

此刻,他在心中分外想念起自己的亲妹子。在自己胳膊啊手啊磕伤碰伤的时候,那小女孩就挂着两行泪花扑怀里来,端着手忙不迭地啵两下,一边哭哭啼啼的说,“阿兄不疼,我给阿兄亲一下,亲亲就不疼了。”

“所以,亲到了?”君奉天一开口,玉逍遥无端觉得室温猛降八度。

“那当然没啦!”玉逍遥反驳得快极,“不然我哪还有那么痛。”

君奉天莫名其妙地觉得松了一口气。

“⋯⋯谁都可以亲吗?”君奉天踌躇半晌,接着问道。 

“也不是啊,当时身边只有小默云嘛。可是奉天,我是真疼啊。两个男生亲一下也没关系吧⋯⋯我又没强迫师门里的诸位小师妹。”

哇,路上随便抓个女孩子讨亲亲那才叫变态流氓好吗,奉天也真是的,怎么就不相信男生间纯洁的友谊呢?

两个男生就没关系,这句话像是重伤了君奉天一记。

“谁、都、可、以、亲?”君奉天看着玉逍遥,带着可疑的恼意,似乎跟这句话杠上了,怎么也迈不过去。

偏偏眼前人光瞪着个无辜的眼睛,还不明所以地眨了眨。

“当然不是!”玉逍遥猛得摇头,终于领悟到了什么似的,刚刚还因伤痛几分愁苦的脸转眼一翻,冲着君奉天笑得开怀极了,“还是奉天你来,你可是我们仙门之光呀,干什么什么在行!”

玉逍遥忽然冲他发出邀请,君奉天听得眉毛一跳:这马屁拍得,怎么那么不是滋味呢。

“来来来,奉天,我痛了快一天了。你亲我一下,一定贼灵!要记得念「亲亲就不疼了」。”玉逍遥已经手脚麻溜地贴过来,热络地过君奉天的肩,说得一脸恳切。

君奉天看着那双澄澈的、带着恳求意思的眼,仿佛,他真的没有存任何其他旖旎心思。亲吻便是一个止痛的工具,其他什么意义也不是。

倒显得一直在意着的自己像个傻瓜似的。君奉天默然,心中无名之火。

“道理是这样的,其实是两个感情越好的人,亲吻抚慰的作用就越大,”玉逍遥开始天南地北地扯。

君奉天莫名感到暴躁,玉逍遥这个格外啰嗦的人啊!他才不信这套狗屁说辞,在他看来,除开家人,亲吻从来都是亲密的恋人间做的事,⋯⋯他才不管亲哪。

额头也不行。

“奉天,我相信你!师兄对你那么好,你一定很喜欢师兄吧——”

“胡、胡闹!”君奉天一震,有什么答案快要被无心的笑语猝然挑破,他语速极快地补上:“白痴,幼稚,我不干!”

玉逍遥还没来得及震惊他的万年酷哥师弟居然会爆素质三连,便忽然捂过额头,“嗵”的一声倒回床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哀嚎:痛———!

君奉天,涂药的手,下手重了点。

“我——我师弟怎么一个赛一个不听话。”玉逍遥窝在床角叫苦不迭。他捧着今日命途多舛的脑袋,把自己窝了起来,埋进松软的被窝撒气,切切索索地嘀咕,又刻意让君奉天听到似的:“我这个大师兄当得好苦啊,没人疼没人爱。你们这一个个小没良心的,感觉更痛了。”

君奉天在一旁收拾着平时自己小伤小碰也不大舍得用的特效的药,手脚小心地叠进柜子里收好,对某人的抱怨充耳不闻。

呵,说这句话的人才真叫一个没良心。

“嘶⋯⋯哼,明天还痛的话,我就去找小玉了。我就不信自家妹子还不疼她亲哥。”玉逍遥小声抱怨,始终坚信幼时的流行在他家人之间的小习惯,能抚平这小小的创口。

“……”闻声,迟疑了一会,君奉天不情不愿地问道:“喂,真的,亲一下就好了?”

“那当然,我从小到大,跌了碰了伤了,都这么过来的啊。怎么样?师弟——”玉逍遥从被窝里探出一双巴巴的眼,目光闪闪。

“妄想。”君奉天别过脸。

 


 3


夜深,君奉天直起身子,看向身边闹腾了半宿,睡得不大安稳的人。

或许伤口还是疼的,玉逍遥睡得显然没有过去那么没心没肺,往日里有你没我的睡姿被今日的受伤给结结实实地封印了起来,难得安分,老老实实抱着被子,兀自紧皱着眉头。

此夜比以往更静,草间的蟋蟀蟾蜍像要迎接什么重大仪式一般,鸣叫都在此时噤声。君奉天坐在流淌的月光里,只听得到玉逍遥轻微的呼吸声。

应该已经睡熟了。

君奉天看着他额上处肿起的伤痕,像是做了许久的准备,压下窸窸窣窣的动作声,敛着呼吸,俯下身在伤痕上落下轻轻一个吻。

君奉天觉得自己耳根发热,却依旧照着玉逍遥教他的,低声念道:

“⋯⋯亲亲就不疼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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