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隙

胜过我见过爱过

 

【奉天逍遥】蔓


君同学和他的花房小伙,大概是一个房子空久了会自己长出男朋友来的故事,中规中矩一场春心萌动。

给 @长青青青青青走丢了 的生贺 T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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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今年的雨水意外的多,春天过去了大半,太阳终于湿湿淋淋的从云端后面探出了脸。是个盼了很多日的晴天,君奉天趁着总算柔和下来的煦风,带着轻便的行李从外地回了他老家。


那是城郊的一处房产,却离他念书的地方近了。那里离大马路远远的,深的浅的绿树草皮那么一隔,声嚣远走,鸟鸣嘀啭,颇有点世外桃源的味道。君奉天下了公车,便按着记忆里的印象往老屋走去。一路上新冒头的芽草水汽饱润,太阳光投着它们显得精神奕奕,总让人欣喜今天会有什么惊喜发生。


等君奉天站定在自家门口,松懈开的眉头脱开了平日里沉稳的束缚,隐隐向上挑起。等他眯起眼确认了家门号牌,才能肯定他没走错地方。


君奉天望着他父亲留给他的三层高的小洋楼。想象中那应该是个空置多年的老屋,潮湿的砖壁上趴着厚重的青苔,关不紧的窗户哆嗦着朝他吱呀吱呀的叫,总之不该像这般热闹——


顶楼的露台外,紫色的小花攀着深色的花架,鳞片似的浅亮紫深,成串成节的挨挤着悬在早春轻盈的风里。一簇簇垂着细小的尾巴尖,足足挂到了他家二楼的阳台上。仿佛这背后的藤蔓再纠缠几年,这紫色的花潮势必要把他的屋子整座儿吞下。


是紫藤萝。君奉天停下来了脚步。这花倒是生机勃勃,活像是春光一声令下,它们便从三楼外头那几步阔的小露台里奔涌出来。像是长久的无人约束,所以才茂盛得这般嚣张跋扈,又像是有人的精心侍弄,才纷繁得理直气壮。


老屋的这般“热情”突兀得让人摸不着头脑。他的思绪有些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只想着,是不是他父亲搬走前无意蹬翻了满盆满钵的藤萝花籽?


“咦?来人了。”楼顶上忽然传来了声音。


君奉天正迈着腿要往屋里去,意外地听到了这一声,便举高了头,视线越过二楼的花瀑,朝着三楼顶上去——那矮矮的栏杆后头显露出个人影来,从藤萝花的叠叠包围中,探出个毛绒绒的头朝楼下张望。


君奉天与那人惊奇的眼光相撞,后者眨了眨紫色的眼睛,和他下巴底下抵着的团团花束像极了。


君奉天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父亲早前的叮嘱:空置的房子放着可惜,他给租了出去,至于租客的名字,父亲当时也模模糊糊地提了一句……


房子早给租了出去这么个大事体,君奉天没放在心上,细枝末节的事他倒是记得清楚,缘由是这人的名姓听来还挺趣味的。“你就是玉——”君奉天眯眼,试图看清那个在这年头还能顶着个江湖浪子似的名姓的租客到底长一副什么模样。


“对哇,”上头那位年纪轻轻的江湖浪子咧开嘴,亮开一口没心没肺又整齐的小白牙,痛快的把话接下:“玉逍遥。”


那叫玉逍遥的年轻人说着,还朝人热络地晃晃手,全然忘了手里还捧着一浇花壶。全赖主人这没轻没重的一颠,壶盖开了半边,里头的水花咣当两声就滑溜地扑腾了出来。


“糟……”


玉逍遥伸手往下徒劳的一捞,豆大的两颗水珠被阳光照得透亮,打着剔透的滚从半空中摔落下来。君奉天来不及转开眼,眼角边上的皮肤绷实了便是一颤,结结实实地承住了这朝他面颊扑将过来的小东西。君奉天一怔,回过神来抬头去擦,那颗清凉的液体早就顺着脸廓溜得没了影。


还好没闯下大祸,第一次打照面就往人头上浇水,那还得了。玉逍遥把那倒霉的水壶一丢,在栏杆前支持着身子连声抱歉。


“——唔,抱歉抱歉,这可真是意外的事!你还好吗?”


玉逍遥抓着栏杆卖力地往下瞅,齐腰高的横杆挡不住这人,在大的小的花团围追堵截下,让他大半截身子都探了出去。君奉天也终于见着了这位初见就甩他这位房东两朵“惊喜”的人的全样。


从花堆里钻出来的年轻人努力地低头向着他,眼梢带着笑,白净的脸颊上因为刚刚的闹剧折腾出了红晕。边颊的轮廓还没定下成熟干练的形,还是个青稚的大学生模样。男生的头发是收拾过的,偏偏额前的一绺轻俏的刘海晃荡着,像极了主人那多动的性子。


“小哥,嗯?”玉逍遥眼睛睁大了些,催促道。


君奉天仰着头,迎上玉逍遥那双澄亮的眼,眼光跟着轻轻动了一下,搁在脸颊上的手忘了放下。


其实这两粒水珠的事儿,说浇不像浇,说叮又太浅,倒像是什么爱占便宜的小东西在他脸颊上偷了轻快的一吻。


楼下的人半晌没动,玉逍遥都快调头奔下楼来看个究竟了,才听到一声迟迟的“我没事。”


就说,怎么就给人浇懵了呢。年轻人松了口气,扶着栏杆冲着君奉天笑道:“别担心,这是营养液,大补!”

 

 



2


 

四月舒展开了她连绵温柔的晴光,和风送暖,有生命的事物见风就长,绿的红的好不热闹。


依附在老君家墙壁屋檐下的藤萝花更是像鼓足了气的气球,在风里绽开了蓬松的裙摆,一个个承着它们主人的性子,得意洋洋乐不可支。君奉天就在那片热闹的藤萝花下,背靠着阳台的栏杆,安静地翻动着手上的书页。


恰是此时,书页上一缕不规则的藤萝花的影子忽然不安分的跳动起来。


君奉天正专心,没要理睬它的意思,端着书的手倾斜了个微小的幅度,只把那影子从书上抖落下去,继续沉入他的阅读。


但脑袋顶上的藤萝花就跟逗猫玩似的,左一下右一下,在书页上头一戳一蹦跶,像能把书页上的字给一使劲晃散了。


君奉天:……


君奉天头也不抬,就着那影子向上一伸手,把那撮惹眼的花藤给拿捏住了。果然从细长的藤蔓上传来了另一头作怪的人下意识收手的力道。


到人眼皮子底下做坏事还给抓了个正着,该老实了。谁能想到那花藤就着他的手劲小幅度的左摇右晃起来,君奉天就看着那白页上的影子,就跟小学生晃跳绳似的,一圈接一圈,一晃又一晃,晃得君奉天的眉毛渐渐蹙到了一起。


君奉天抬头,拉着花藤稍稍向下用力,声音刻意地一沉:“玉逍遥。”


“哎哟,哎哟,你可别揪,要断!”


君奉天应声松了手,另一端的人赶紧宝贝似的拂了拂刚才还当做逗猫棒的藤萝。然后又见着他又朝下一弯腰,探着头来看底下的人,脸上笑眯眯的:“奉天,这么用功,看书呐?”


好一声“奉天”。两人形貌上看上去年纪相差无几,得知自己月份上还是长了这个年轻的房东那么一点点,玉逍遥招猫逗狗的性子就按捺不住了,改口一口一个“奉天”,热络得好像两人兄弟亲到上辈子了去。


不见外是好事,虽然玉逍遥叫唤着“奉天”时总笑嘻嘻的,笑得他总觉得玉逍遥像在拿捏猫的后颈。轻手轻脚的,制服人起来确实轻而易举。


他合上书,应了:“嗯。”


君奉天顺势摘了眼镜,抬手松了松眉头。揉着眼的当口,眼缝里还能看见楼上的玉逍遥支着脸,眉眼弯弯的看他,津津有味。


在看他?君奉天一愣,有些不可置信,定了眼睛仔细地看回去,玉逍遥还是那副乐在其中的样子,低头看过来的眼光晃悠悠,翘着嘴角似笑非笑。


年轻人的眼睛比春日的光还要亮堂,君奉天被盯的有些僵硬,他有些窘迫的抬手,往面庞上伸来:“咳,我脸上是有什么……”


“奉天,看,你家的爬山虎也冒芽了。”玉逍遥努了努嘴。


君奉天一顿,似懂非懂地侧过了身,顺着玉逍遥投下来的目光,瞥向楼下墙根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地方几绺绿枝贴着墙,柔软又固执的模样,丛丛向上。很是寻常的爬山虎幼苗,是不久前君奉天打理院落时无意从墙边拨开的新成员,偏偏玉逍遥很是宝贝,给藤萝浇水的时候都不忘顺势照顾一下它们。


原来他在看这个……


君奉天转回头时,那顿在跟前忘了收回的手显得尤为笨拙,一声不吭地把它藏了回去。他舒了两口气,绷起的胸膛终于也缓了下去。再一看玉逍遥托着脸颊仍旧那副陶醉模样,两眼像晒太阳的大猫一样眯成了狭长的缝,也难怪这双眼里只装得下花了。君奉天多看两眼,胸膛前这一缓就缓过了头,足足陷了小半边。


玉逍遥还在说,“奉天,你知道吗,爬墙虎长起来快得很,要不了小半年,它们就能和楼上的藤萝花们碰头了。”


那声音很是雀跃,像已经看到什么纷繁壮观的景象。


它俩碰面会发生什么?君奉天尝试着去想,大概是你纠着我,我缠着你,绿的深,紫的浅,闪烁掩映,那粗的细的藤蔓不分你我的缠在了一处……


太阳光照得久了,君奉天站在这里,觉得浑身都在升温。他的眼光从屋檐下晃动的藤萝花转到正青嫩的爬山虎的芽枝,终于又跳跃到玉逍遥的脸上——这下是真见着玉逍遥那双晶紫的瞳向着他,眼梢弯弯,冲他真真切切的笑了。


“奉天,我好期待。”

 



3



“噔噔噔!”


楼上又传来一阵快步跑动的声响,从房间这头奔向那头,直直地奔着阳台外头去了。


君奉天对这个声音很是熟悉了,只要是玉逍遥在家的日子,饭点左右的时刻就会在他头顶的那块天花板上响起来。而这一阵忙不迭的动静过去后,楼下必会传来一声吆喝,“玉先生您的外卖哎,到了!”


楼上那个人今天又叫了外卖啊。君奉天都猜得到他今天点了哪家的吃食,总也逃不过那几样油炸食品。


有一件事君奉天困惑了挺久。玉逍遥分明是个能养活花草,还能够摆弄得很好的人,想也该是个勤快的人。谁又能想到玉逍遥在做饭这一块上是出奇的懒,不仅是外卖派送的vip会员,甚至连送到门口的外卖,都懒得多跑几步路下去拿。


比如现在这样——一个吊篮从楼上徐徐降了下去,下头等着的外卖小哥总能心领神会地把东西摆上去,再见它徐徐上升,投向饥肠辘辘的主人,熟练极了。


不过也总有意外发生。


 “救命啊,奉天!救命啊——”


三楼的阳台传来吱哇乱叫的声响,急切得真心实意。


“……”


君奉天吸了口气,像在做足什么心理准备,放下自己手里的碗筷,小步往阳台那去了。“来了。”


他推开玻璃移门,便看到那个寄托了主人绝大希望的吊篮,倾斜了个刁钻的角度,悬在他二楼正当中,可怜巴巴的对着他。


“奉天,奉天!”主人在上头叫唤得也是可怜巴巴:“篮子给卡住了,帮我正正它,我的鸡米花快撒出来了。”


“……”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人给挂外面了。君奉天和眼前那些哆嗦着的鸡米花面面相觑。


这时的窗外隐隐有了近夏的蝉鸣。藤萝花长势喜人,老君家的爬山虎也奋起直追,顺着墙角根一路张牙舞爪地攀上来,终于把玉逍遥的懒人外卖给逮了个正着。


这些天君奉天眼见着墙外的藤萝和爬山虎铆足了劲的长,料到总有外卖翻车的一天。这会儿却默不吭声,只伸过手,解开缠在绳子上的爬山虎藤,替他把吊篮正过来。君奉天看一眼里面的内容,还是忍不住提一句:“你每次都只吃这些?”


“好吃,方便!奉天,你也拣两颗尝尝呗?觉得好吃的话——”上头嘻嘻的笑了,他牵着绳子说的正经八百:“下次跟我拼个单,摊运费怎么样?”


“……”


炸鸡腿堆就的小山忽然从脑海里显了出来,随后是体重秤上猛跳的数字,激得君奉天眉毛都跟着一跳。吊篮晃动两下又要继续往上升,君奉天忽然抓住了绳,说了声你等会儿,又回身进了屋。


“嗯?”


玉逍遥提着绳子等了半晌。不出一会儿, 君奉天手提两个盒子出来,放进吊篮里,托着篮子底推了推,说:“好了,上去吧。”


吊蓝收上去后,果不其然冒出了一声“咦”。


玉逍遥又伸出了头来往下看,晃着手里的餐盒,那笑是意味深长:“够丰盛的啊,奉天,是你做的爱心便当吗?”


君奉天被爱心两个字弄的一愣,呆了半晌,说了句“你就当加餐吧。”便躲太阳似的回屋去了。


君奉天埋头回到自己的饭桌前,拿起筷子又放下,捧碗就像烫手。


……是不是太刻意了点?


他也没多做什么事,就是给玉逍遥加了点菜,他自己做的——就平时留意来的那个人除开炸鸡外喜欢吃的东西。另外还跟哄小孩一样切了颗小番茄,装饰用的。


所以为什么要叫“爱心便当“,是那吊篮抖了抖,两半番茄碰一起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前缀加得君奉天心都虚了起来。


有些缠绕的心思,比外头绕柱牵连的爬山虎还难修理干净,偏偏同样生机勃勃地疯长着。君奉天望着吃了一半的饭菜,眼神有些漂移,挤出所有的耐心去咂摸嘴里的味道,忽然泄气似的卸了两边肩膀,他做什么去管人家吃饭这件事。


天花板上又响起来噔噔噔的动静,一时没完。听着那脚步声由远及近,跑过了客厅,跑近了楼梯,一路噔噔噔的向下,直到君奉天的房门前。


“咚咚”,门口便响起了敲门声。君奉天猛然从漂移中回到现实里。


忘了怎么打开的门,君奉天再抬起眼时,跟前已经站着玉逍遥了。


“干嘛溜那么快,我话还没说完呢?”


玉逍遥弯着眉角,探着头四处堵截君奉天逃窜的眼光。他又拿起君奉天给他装好的那个沉甸甸的餐盒,另一只手不忘揣着他那鸡米花盒,对着还一脸懵噔的年轻房东:“奉天,一起吃饭嘛?”




4


时节走得飞快,转眼老君家小洋楼外的景象,真如当初想象的那样。爬山虎攀着砖墙,与藤萝花的枝条一接上头,就缠绕得不分你我,紫的浅,绿的深,花与叶挨挤在一处,入夏的暖风过去了,扑棱棱的起了异色的浪潮。


屋子里的两个人,也从两层住到了同一层,再从两个房间,渐渐呆到了一处。


玉逍遥支在君奉天常靠的阳台阑干上,手里捏一本专业书翻开又合上,转而去盯着墙边那一大片纠缠得正热烈的植物。见他们生着细长的枝蔓,弯弯绕绕牵着彼此,日光底下亲密得什么也不能把它们分开。玉逍遥眯着眼睛端详,又像看到了自己和他,嘴角都掀了起来。


“我回来了。”


院落的门忽然打开,君奉天牵着他们一块养的大狗遛弯儿回来了,抬头就看到趴在阑干上看他的玉逍遥。


“奉天!”


玉逍遥三两步飞奔下小洋楼的楼梯,飞鸟般投进男友的怀中。


他兴致勃勃地指向那面墙,说:“看,我们的花。”


——像不像我们?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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